1930年10月,红一方面军攻克吉安后,进入袁水流域。一天,兴国红军预备队这支红旗飘飘、枪矛林立的千余人队伍,奉上级命令开赴前方去补充红军。
他们到了吉安城,一打听方知红一方面军沿赣江向北推进,已到达新余县罗坊镇。他们便急行军赶上了红军总部,被安置在彭家洲小镇宿营,距红一方面军总前委机关驻地罗坊街,仅隔一座浮桥,近在咫尺。
一天朝饭后,总前委传令兵来到营房,传达总前委指示,说是毛泽东总政委要找兴国红军预备队八名营连级干部谈话。按照宣布的名单,傅济庭、温奉章、李昌英、陈侦山、钟得伍、黄大春、陈北平、雷汉香跟随传令兵,三步并作两步,匆匆来到了红军总部。
毛泽东立即搁下手中的报纸,站起来和颜悦色地招呼着众人在两排长凳上坐了下来,笑盈盈地说:“你们都是从兴国来的新兵吧!”旋即,打开抽屉,掏出一大包喇叭筒卷烟来请大家抽,还吩咐公务员、警卫员给大家倒茶水喝。
毛泽东逐一问过他们8个人的年龄、姓名、职务、家庭成分及家庭人口后,又问他们是独立团还是预备队的,来了多少人,大家是不是真正愿意当红军。他们说是兴国红军预备队的,共8个连千余人,大家都是自动报名当红军的,投机分子、坏人即使报了名,也坚决不要。这些人没有当红军的资格,哪怕出钱也买不到。
毛泽东笑着点头说:“革命就要真心实意,不能假心假意。参加红军不能强迫命令,全靠自觉自愿。”说得大家都眯眯笑。
毛泽东继而又问:“你们的队伍是怎么组织的?”
他们就从武装暴动、建立政权说到打土豪分田地,从赤卫队、游击队、少先队到独立营、独立团、红军预备队等等前后经过作了详细汇报。
毛泽东指示他们回到连队要对战士的思想状况摸清楚,对思念家庭的同志要多做耐心说服工作。真心当红军的留下;年纪大的、家中缺少劳力、生活困难的,要动员回家耕田,在后方革命。头两天的谈话,就像拉家常,有问有答,自由随便,他们的顾虑心理一下子消除了。
第三天清晨,红军预备队在操练队列,毛泽东前来观看,称赞他们动作整齐,阵营威严,表现优秀。接着问大家:“当红军好不好?”战士们争先恐后回答:“当红军好,红军杀白狗子得民心。红军来了,平田废债,打倒了地主土豪,穷人由到了老婆,分到了田地,有了话事权……”毛泽东听了哈哈大笑。这时,各连队都把整编后的花名册逐一上交毛总政委。
整编后,被“淘汰”出列回家的战士另站一队。毛泽东就对他们说:“你们各有各的实际困难,现在总部批准你们回家。回到村里,你们要安心后方发展生产,支援红军,照顾好红属,一样的光荣!”
传令兵又通知温奉章等8人继续到总部开会,原来,毛泽东要作兴国调查。
早饭后,大家按时到达总部,毛泽东首先说明了这次调查会的目的意义,提出了调查提纲,叫大家好好想想,逐个回答。
他们八个人,分居于永丰区的四个乡,都是分得了田地、房屋、山林的农民,而且分别担任过乡赤卫队长、乡苏政府秘书、财粮委员、土地干事、宣传员或交通员,都做了革命工作。这次出发新余,又都是红军预备队的连营干部。
他们汇报,在土地革命前有的当过小学教员、开过小屠坊;有的做爆竹、做泥水匠,都要负债累累,日子含辛茹苦,生活不得温饱。温奉章痛诉家史说,革命爆发前他家田无一垅,地无一角,租佃了地主刘花样八亩“浅脚田”,父亲交了押金,可父亲一死,刘花样就认为死无对证,硬要他家每年按成交租外,另付二担半干谷作押金,交不起的部分加利息。俗话说,好汉难欠一担谷,一年过后三百六(一担还三箩)。不仅如此,他家还欠下刘花样六十块银元。每年禾镰挂上壁,他家又要借谷食。说着说着,他唱起了一首兴国山歌:“农民头上三把刀,租重税恶利钱高。剥了皮来又刮肉,骨头熬出四两膏!”
毛泽东听了后深沉地说:“穷人受剥削,这种不合理的现象,只有靠革命来解决。”接着,他又对温奉章等八个家庭在土地革命前后的经济状况、政治地位、人口劳力变化情形作了深入的调查。
陈侦山在汇报时作了个比较与对照:革命前,农民不仅要交租欠债,还常被地主逼迫得背井离乡、靠外出打短工维生。永丰乡的农民,有的房屋被靖卫团放火烧了,田地山林屋宇被恶霸地主霸占了。日子十分凄惨,简直没有活路。革命发生后,农民分得了田,分得了土,还分得了住房、池塘、山场、耕牛和农具。而今破除迷信,不需要花钱敬鬼神;实行婚姻自主,提倡男女平等,穷人娶亲不花钱……最主要是工农翻身作主人,不再受人欺压。在土地斗争中,农民获得了10余项利益。因而,翻身农民都乐意当红军,保卫胜利果实。他家共有7口人,兄弟三个,老大在红二十军当战士,老三在红十二军当班长,自己这次出发去当连政指。三兄弟的媳妇,都参加了妇女赤卫队,全家革命。
……
通过对八个家庭的观察,毛泽东肯定了土地斗争中那些政策是正确的,批评了哪些是错误的,指出了本钱在50元以下的作资产者而罚没的政策是过左的,乡里挑选女干部,以貌取人是错误的,应当纠正。
召开调查会,恰逢中秋节。毛泽东还叫警卫员买来了花生、月饼、糕点,发给每人一包,就着桌边的茶水,边吃边喝,边谈边笑。领袖和群众,促膝交谈,其乐融融。
调查会开了一个星期就结束了。本来还要调查妇女儿童情况、交易状况和物价比较的,但因得悉蒋介石调集兵马要对中央苏区进行第一次反革命“围剿”,红军部队要开始“诱敌深入”,向苏区内地作退却转移,温奉章他们也只好随总部一齐转移。
温奉章因为脚痛病,被获准告假回家休息,走到离峡江县城30华里的水边,温奉章的脚肿得如水桶般粗,不能走路了。恰被行军队伍中的毛泽东发现了,就叫公务员从附近村子找来一个推牛角车(独轮车)的老乡,并且付了600个铜板作力资,雇聘他推着温奉章朝兴国方向走。
温奉章坐在车上,心里涌起热流,眼泪滴滴落,推车人大惑不解是怎么一回事?温就指着前头远去的高个子红军说:“你不晓,刚才给你付钱的那位首长,就是我们穷人的救星毛泽东。”
推车人骇然大惊,后悔地说:“老哥,你若早告诉我就好,我晓得他就是毛泽东,说一千道一万,这力资钱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收他的。”
温奉章说:“这钱他是肯定要给的,红军有纪律,毛总政委爱护我们老百姓,体贴我们穷苦人,在罗坊出发时,还给我们每个新兵,发了一双新鞋、一床新被单……”
推车人听着温奉章的絮絮叙说,频频点头,连连称赞:“毛泽东,不,毛总政委,真是穷苦工农的贴心人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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